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去郊外踏青，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奢侈。不论个人家庭或是单位，这几乎成为春天里一件必须的事情了。但是，如果每年都是爬山、赏花、野炊的话也就缺少了新鲜感。今年春游，公司销售部的几名80后提议去打枪，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而且公司中有部队经历和背景的人也不少，我也有很深的射击情结。于是，决定去北方国际射击场打靶。
4月18日这天是个周五，北京仍属于重度污染。下午两点应该是一天中最阳光灿烂的时间了，但满天的雾霾使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很顽强的透过阴霾形成一个圆形的白点。绿色光的波长是505-566nm穿透性比较强，所以路边的树看上去还是翠翠的传递出了春的信息。北京国际射击场座落于北京西北部的昌平南口，离此不远的关沟是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的交汇处，燕山北京人称其为西山。在被淡淡的可吸收颗粒物包裹下，连绵起伏的群山看上去有点儿像中国画中的泼墨大写意，若隐若现。虽不是水墨丹青，倒也另有一番朦胧的美。环境对人是有影响的，但改变环境则需要时间，而情绪的改变却可以在一瞬间。大家都很兴奋也很新奇一路欢声笑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打枪，很期待着打真枪的感觉。
北方国际射击场原来是兵器工业部一个武器研究所的试验基地。改革开放后发挥其特有的优势使射击成为了一种特色项目，而且也成为了社交和商务活动的场所。
每当我进入射击场，就会联想到早年看过的俄国作家普希金的短篇小说《射击》。文中描述了主人公为了爱情与情敌展开决斗，他的对手先开了枪，子弹从男主人公的耳边呼啸而过，轮到他开枪了，他是位神枪手，但当他举枪瞄准对方眉心时，对方从容地摘下帽子，并掏出一把樱桃放在帽子里慢慢地放入口中，一付视死如归的神态。于是他改变了主意将枪放下，心想：我不能让他这么没有恐惧的死去，于是对他说：“请记住，你欠我一枪！”然后转身离去。这篇小说中的另一句名言是：让我们开始射击！虽然不知道俄语原文是什么，但是一定很优美，而翻译成中文却很平淡就像是下口令：卧姿装子弹！准备射击！在60年代有一部苏联的经典影片《海底擒谍》中有这么一个场景：潜艇中的“内鬼”，一名隐藏很深的间谍逃走，并破坏了潜艇的出入口，使全艇人员处在危险之中。这时，艇长冷静地说：“我们有办法”。大副问：“什么办法？”艇长说出了普希金的那句名言：“让我们开始射击！”于是，将蛙人从鱼雷发射管发射出去，最终抓住了间谍拯救了全艇人员的生命。我认为这句名言的内涵是：不要向命运低头，要主动进攻。
射击开始了。财务部小房是个90后的女生，本来就瘦弱，胆子也小，平时连放鞭炮都不敢看，更别说打枪了。但是在大家的鼓励下，甭管着没着靶她还是打了一轮手枪。销售部的小李当过边防兵，曾经在中苏边境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挎枪巡逻保卫祖国。他是78年出生属马的，这次是冲着AK47来的。他说：“是男人就得打AK47！”其实，有AK情结的男人真的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苏联枪王卡拉什尼科夫在1947年发明的这款自动步枪风靡了大半个世纪，至今在全世界有1亿多支，但绝大多数是仿制品。因为这款枪没有报专利，所以枪王到死都是一贫如洗，AK47只给他带来了荣誉没有带来财富。晚年，他以酿制伏特加酒为生。以至于他80岁高龄时德国召开世界枪械大会特邀他参会，他连机票都买不起。2013年12月，94岁的枪王走了。而经典的AK47并没有与他一同消失，做为世界十大知名步枪，AK47仍然排在首位。
石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曾经是成都军区射击队的专业运动员。代表成都军区参加过全军比赛并在军区拿过第三名的好成绩。虽然人到中年，但是英姿不减当年，很想找回当年的感觉。一轮射击下来拿着靶纸让我看，成绩还不错。但是她说：“枪太差了！而且偏得离谱”。专业运动员都有自己的枪，就像乒乓国手都有自已的球拍一样，枪成了运动员身体的一部分。但这只是一次郊游活动不是比赛，所以不必那么认真。时过境迁，现在还有如此的风采也不易了。
这次我打了五种枪。首先是国产的95式手枪，成绩平平。手枪射击虽然距离只有25米，但确是所有射击项目中技巧最难的。然后是AK47，这是每次打靶的必选项目。7.62mm口径的枪后座力大，完全是一种渲泄。我还打了美式的M4，感觉与M16差不多。5.6mm口径，打起来很舒服，成绩虽好，但是不过瘾。美国人讲究高科技，此枪理论上可能完美无缺，但是并不实用。所以越战时，美国士兵宁愿换一支缴获的苏式AK47也不愿用M16。然后，我尝试了一下德式的HK33，只是为了增加一个品种而已，有点儿像AK47的感觉，但不如AK47，所以以后可以不打此枪了。最后，我选了“88狙”，狙击步枪是带瞄准镜的，看靶心十分清晰，甚至能看见弹着点。十发子弹打了99环，而且唯一的9环还是贴着10边的，所以几乎是满环了。对于有射击经验的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但是，那种在你准星下的目标必中无疑和一枪爆头的感觉还是让人很有成就感的。
回想起当兵时的经历，射击训练分为五级。第一练习是100米胸环靶，记环数，称作精确射击。第二练习是200米隐现靶，分卧姿、跪姿和立姿三种不记环数，主要训练射手把握击发时间。第三练习是夜间射击。如果悟性好的人朝着一闪一闪的灯光射击，及格并不困难，也是不计环数着靶就算成绩。第四练习是野生地作战，就是在训练中会不定时地出现目标，你要快速捕捉并击中它。有点儿像双向飞碟，但是，是在地面上出现的目标。第五练习最难，是500米人头靶。普通的自动步枪标尺只有300米，也就是说有效射程为300米。所以，500米人头靶要使用狙击步枪。通过了第五练习，你就有资格入选狙击手了。我有个在加拿大出生的小姪子叫“加加”，英文说得比中文好，受父辈祖辈影响也是个小军事迷，收集有大量军用玩具及望远镜和手电筒。小时候到奶奶家玩看到国防大学院门口持枪的哨兵，能盯着枪看上老半天。听他爸说大伯当过狙击手感到无比地光荣和骄傲，非要让我讲狙击手的故事。其实，我哪里当过什么狙击手，只不过是刚刚通过了基础考试。狙击手不但要有高超的射击技能，更重要的是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吃几碗干饭我自己还是知道的，就我的心理素质是永远也成为不了狙击手的。但当说到狙击手时，我想到了以前在《读者》上看到的一篇《狙击手》的文章，讲的是一名退役苏联老兵的亲身经历：在卫国战争期间，有一次他在断壁残垣中与德军的一名狙击手对峙，凭经验他知道对手也是一名老手。对峙从下午一直到傍晚，双方拼得是智慧、耐心和意志。最后作者抓住机会将对方击毙。当他检查尸体时，发现他叫汉斯，怀中有他妻子的照片，就是这张照片让他坚持了这么久，也正是这张照片让他分心而付出了生命。所以狙击手必须冷酷无情，一丝的柔情都可能使精力不集中而露出破绽从而付出沉重代价。其实，在实弹射击中，当你戴上护耳，举枪瞄准靶心和扣动扳机时，人人都是一名狙击手。
射击和狩猎在本质上都是一种破坏和杀戮，只不过射击场使之合法化了。杀戮源于人类的动物本性。远古时期，人类的祖先为了生存就必须杀戮。就像猿人在树上睡觉，现在人们在睡梦中惊醒会做坠落的梦一样，是几百万年遗传下来的潜意识。现在的人们工作繁忙，生活紧张，情感上也压力山大，男人更是如此。加上环境污染和交通堵塞，所以烦躁和冲动是免不了的。想大声地吼一吼，想砸东西是很正常的。这也是为什么格斗和射击类游戏如手机上的“飞机大战”那么使人着迷的原因。记得1997年老婆被单位派去长住香港一年，我和儿子就放羊了。儿子还在上小学，每天晚上匆匆做完作业，父子俩就在电视上打《沙罗曼蛇》，当时游戏机还停留在“红白机”时代，《沙罗曼蛇》是一款很经典的射击类游戏，我们俩从第一关打到打九关，然后再重来，经常如此。直到老婆结束出差回国，我说了句：“儿子，咱们好日子到头了！”让老婆生气了好几天。可见射击类游戏的杀伤力不仅仅局限于儿童。
国外某些影星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而节食，结果有些得了厌食症，甚至有的人为此而丧命。其实，如果不定期地大吃一顿然后再接着节食就能避免这样的悲剧。所以，适当地放纵一下自己，偶尔进行射击这样的活动是有益的，对个人对企业都是一样。
射击还在进行中，“砰！”“砰！”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我坐在休息厅的椅子上喝饮料，不觉又想起了普希金。俄国文坛群星璀璨，但普希金仍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不同于德国诗人海涅的理性，也不同于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华丽，普希金的诗歌以他独特的韵味与浪漫被誉为“爱情圣经”。在文革中绝大多数的经典都毁于红卫兵的烈火，但口口相传的诗句却牢牢地记在了人们的心里。与他的叙事长诗相比，我更喜欢《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这样的小诗，清新而有哲理。而《我曾经爱过你》这首小诗过来的人都能记得。当时，由于种种原因而分手的恋人们，总会被诗歌的最后那句：“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会像我爱你一样”所感动。但爱情王子普希金并没有像他《射击》中的男主角一样幸运，他在与情敌的决斗中死在了法国青年吕西安的枪下。现在的年轻人，不论国内国外都不会那么傻了，再也不会选择决斗这种方式用生命去赌博。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鸣锣收兵的时候了，大伙儿恋恋不舍地离开靶场，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天空还是那么阴沉，但在车内人们的脸上没有阴霾，而是兴高采烈地交流着体验和感受，打靶归来一路歌。
杯满则溢，月盈则亏，心静则心净。用合理的方式将积蓄在体内的原始野性和杀伐之气释放出来，才能使身心达到平衡。
灭魍魉，扫阴霾，让我们开始射击！让心情好起来，让子弹飞起来！
云淡风轻
2014.4.20